敬而无畏,和而不同

【忘羡】荼靡花事(49)避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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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修订补充:@加零不加一 @鬼骨面君 





【49】避尘——“爸爸不要我了!”

 

自少年时期以来,蓝忘机逢乱必出,其间赶路多御剑飞行,河山美景毫不珍惜地掠过。从前他忙于除祟夜猎,没有赏景之心;后来他有了心,却因失了一人而失了赏景之情;最后那人归来,他想要与那人共赏人间景色时又不得不离开。如今他一人一鹿,以自己的脚步丈量这片生育他与他的爱情的土地,这样的体验是此生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蓝忘机的目的地是云深不知处。真正踏上那条不归路前,他还要彻底斩断自己与红尘人世的联系,不留退路,不做念想。

 

云深不知处建立在姑苏深山之中,百级石阶穿过山门蜿蜒而上,融入视线尽头汇集的小点。白鹿停在了山脚下,用温和清澈的黑眼注视着蓝忘机踏上石阶,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只能由蓝忘机自己来走。

 

 

 

 

云深不知处禁止御剑,无论门生还是宗主,无论身份品级高或低,任何人进入蓝氏仙府都只能在山脚前落步,再沿石阶而上。这条路蓝忘机走了上千次上万次,见过它每一次晴日暴雨阴云狂风白昼黑夜无一相同的景,两侧石壁上镌刻的千条家训在时光的打磨下依旧清晰明朗,条条框框的规矩造就了蓝家端方雅正的君子之风,这般的品行也长久刻在蓝忘机身为姑苏蓝氏后代的灵魂里。

 

 

 

 

蓝忘机模糊记得儿时第一次下山,是三岁左右父亲带他下去的。青蘅君难得了出关,左手牵着六岁的蓝曦臣,右手牵着三岁的蓝忘机,短暂地在山下彩衣镇逛了一圈,天刚刚擦黑时便带他们回家去。上山远比下山累,这次青蘅君没有牵他们,一人走在前,背影在逐渐暗下的天光里白得晃眼。蓝曦臣和蓝忘机追不上他,小孩只能相携着一起走走停停,艰难向上爬着,蓝忘机的手里还紧紧抓着要送给母亲的糖葫芦。

 

他们终于在仙府门前赶上青蘅君的脚步,刚看见父亲瘦削高挑的背影。忽然云深不知处所有屋檐下悬挂着的晶灯全部乍然亮起,层层叠叠交错缀落,半暗下山中的仙府被点亮,晕染出月光般浅银的蓝光。

 

青蘅君面朝他们立着,浅色的双眸平静地俯视着自己的儿子。云深不知处的万盏灯火都落在这位年轻而苍老的宗主肩头,投下了一片责任的影子。

 

 

 

那时幼小的蓝湛仰望着父亲,就像此时此刻已过而立的含光君爬上这石阶时仰望着远方的群山。独处总是一个充满怀念的时刻,或许是将要离家之人的忧愁,蓝忘机不可抑制地回忆起父亲肩上的影子,回忆起母亲门前的紫色花丛,回忆起幼时未独住时与兄长一同住在叔父侧屋的日子。

 

他又想起十五岁那夜银镜般的蓝色月亮,魏无羡裹了一身月光的白纱站在墙头冲他大笑,酒坛碎裂飞溅的澄澈酒液一滴一滴腐蚀掉包裹着他的透明屏障,忽而天光乍亮。

 

这里是姑苏,这里是云深不知处,这里是家,这里是一切的起点。蓝忘机从这里开始,蓝忘机从这里结束。

 

 

 

 

至石阶尽头时,蓝忘机已有些许脱力,双腿疲惫沉重,喉咙干涩,呼吸都是一种折磨。从前有灵力傍身时百级台阶于他不过是轻而易举,如今他的这幅重伤刚愈不久的身子满打满算也只能是体能好些的普通人了。但从小养出的风骨让他即使疲惫也不会表现明显,守门的门生对他的异状毫无察觉,如同往日那般拱手行礼:“含光君。”

 

门生问:“含光君久未归家,此时可要通报宗主与先生?”

 

蓝忘机说:“不必,”说出口后才发觉自己的嗓音干涩,许久不曾与人对话了般,便把喉中深处的半分腥甜咽了咽,缓和了一下声音后才道,“过后我自行去见。”

 

门生再一行礼,蓝忘机跨入门中。

 

 

 

 

蓝忘机先去了静室,他还要整理自己最后的行李。

 

路上本已想好需要带些什么必需品留作用处,可站在自己居住近三十年的房间内,蓝忘机忽然又什么也不想拿了。他只是取出架上一本《雅正集》,翻出一片扁平柔软的芍药干花,以宣纸折叠细细包裹住放入怀中内袋,紧贴着心脏;又将书颠倒过来翻阅,抽出一张叠好的纸来。

 

纸页有些的泛黄,但是被保存得很是平整。展开后上面绘着的人像墨迹依旧清晰,连发髻上的那朵花都如十多年前那样栩栩如生。

 

蓝忘机看着画上簪花的少年时期的自己,看见的却是一双灵动含笑的漆黑眼睛。多年以前他便知道魏无羡的小习惯,想到鬼点子时那双眼睛总是会在眼眶里从左向上再到右骨碌碌滚一圈,嘴角再咧开露出一个灿烂到诡异的笑。他笑在蓝忘机的记忆深处,也笑在那张简易的肖像画上。蓝忘机把画与芍药花收在了一处。

 

 

然后他再没有拿更多物品,缓慢合上了那扇门,离开了静室。

 

迈出院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草坪上散落的一地的兔子,白绒球们趴在绿草之中,悠闲地嚼着几根草叶。几只向来亲近他的一挪一挪围到他的脚边,有一只还立起来用爪子扒他长袍的衣角。蓝忘机蹲下身抚了抚它的脑袋,把它放回地上去。

 

“含光君!”是一声少年的清呼。

 

蓝忘机抬头看到了挽着竹篮的蓝思追,篮子里满是新鲜带露的菜叶萝卜,像是前来喂兔子的。

 

这孩子应当也是前些日子才回到云深,已是许久不见蓝忘机,完全遮掩不住面上的喜色,迫不及待地快步走到他面前。

 

“含光君你可算回来了,您……您好吗?”

 

说罢,蓝思追欲言又止,像是还要问他什么事,思来想去也只可能是关于他的,再一些关于魏无羡的,但碍于礼数不敢贸然询问。蓝忘机看出他的心思,也没说什么,只是抬手,像蓝思追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少年的头顶。

 

“好。”

 

声音里沉了满满一山夕阳的暖意。

 

他看着这个孩子,他一手培养的孩子。从开始决定留下蓝愿时,他便承认自己有几分借蓝愿来留念魏无羡的想法,因为蓝愿对他们二人来讲都是特殊的。这是他与魏无羡都期盼着长成的孩子,如今终于成了这幅温润明媚的君子模样。

 

“阿愿。”蓝忘机叫他。

 

蓝思追周身一颤,眼睛睁得圆圆的。他许久未被蓝忘机如此当幼童对待过,自取字后蓝忘机甚至都鲜少叫他“阿愿”。

 

蓝忘机注视着他,也像是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然后把腰间的避尘解下来,递进蓝思追怀里。

 

仙门之人向来是仙剑不离身,把剑交出去无异于将身家性命假借人手。可蓝忘机的动作无比自然且坚定,蓝思追本能地接住,一下子却有些茫然:“这……”

 

“今后便是你的。”蓝忘机说。

 

蓝思追因为这一句话后潜藏的深沉的含义被吓出通红的眼眶,声音颤抖着问:“含光君?”

 

蓝忘机用一个柔软的眼神安抚他,低头拉过他的手,握在避尘剑柄上,铮的一声,蓝思追从剑鞘中拔出了三寸银光。

 

“……怎么会?”

 

蓝思追头皮发麻。对于持剑者,仙剑不仅举足轻重,而且十分认主,越是名士的剑往往越有风骨,绝不是随意什么人都能驱遣的。可眼下他的双手居然拔开了避尘。一颗年轻的心想不懂、也不敢想这意味着什么。

 

“含光君,我、我怎么会?”蓝思追无助地望着面前一向高大的身影。

 

“避尘认过你。”蓝忘机说,顿了顿,又说,“很久之前。”

 

蓝思追两眼分明已经湿润了,他恍惚想起小时候学剑,总算学到要把手里的木剑换成真剑的时候,属于他的剑却未铸好,蓝忘机便把避尘递给他用。那时的他只觉得避尘好重好重,一边小心翼翼地催动灵力,一边擎着力道以免脱手。

 

“含光君,”蓝思追难得没有斟词酌句,而是出于直觉地问道,“您是要离开了吗?”

 

蓝忘机点头。

 

蓝思追没有再问。他紧握着避尘,胸口堵了成百上千的话,却半个字都讲不出来。蓝忘机此刻并不常见的神情告诉他,此番的离开或许和魏无羡有关,而且这一去便是不短的时间。

 

草地上的兔子们嗅到了篮子里的青菜,可这次蓝思追没有像往常一样弯腰投喂,不明就里的毛团们纷纷凑到蓝思追脚边,扒上他的裤腿。然而这人丝毫不为所动。

 

“那,我,”蓝思追眸光闪烁,“我会照顾好避尘的,还有这些兔子,我会替您照顾好它们的。”

 

少年这副模样,让蓝忘机想起近十年前一次棘手的夜猎,原计划十日的行程,过了足足二十日他才平安归来。回来后,小小的蓝愿捧着功课,等他见过蓝启仁和蓝曦臣,眼巴巴地跟在他身后,行至无人处终于忍不住了,泪珠子啪嗒嗒掉了一书本。

 

那次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没有点破,可之后的日子里,蓝愿只记得含光君每次出远门都是按时回家,从未延误。

 

懂事的孩子长大了,如今连眼泪都能忍住不掉了。蓝忘机默默良久,终归还是没做过多的解释,只又摸了摸少年的头说:

 

“照顾好自己。”

 

 

 

 

 

 

雅室内,只有蓝曦臣独坐。

 

守门的门生应还是向他和蓝启仁汇报了蓝忘机的归来,但时下蓝启仁正在兰室授课,纵使挂念了许久的侄子终于回家了,但课总要上完的。

 

蓝忘机想到了这一点,他踏进门,向座上之人行礼。蓝曦臣先展颜一笑,道:“忘机,你回来了。”

 

说罢,他提起桌上的茶壶,为一只空杯斟满了茶,笑道:“快过来坐。”

 

蓝忘机不动,就站在离兄长还有几步距离的原地。

 

蓝曦臣放下茶壶,见弟弟不来,疑道:“怎么了?”

 

很快,他便注意到蓝忘机空空如也的腰间。

 

“忘机,你的剑呢?”蓝曦臣问。

 

“赠予思追了。”蓝忘机沉声道。

 

蓝曦臣一句“胡闹”没来得及出口,心里骤然不安。他从座位上站起,蹙眉道:“为何?你自己不用了吗?”

 

蓝忘机站在那居高临下又忧心忡忡的视线中心,像极了两人还是少年时,蓝忘机有不敢直接对叔父讲的话,都会先来告诉兄长。

 

“无法驱策,留着无用。”蓝忘机如是说,再次抬眼看蓝曦臣的时候,竟带了几分心虚的意味在里头。

 

蓝曦臣心里的不安迅速加重,他咬紧牙关,快步走到蓝忘机身边,二话不说地拉过他的手臂,并起两指搭在腕脉上。

 

须臾,蓝曦臣已经探了多次,却半分灵脉都感觉不到。

 

“忘机。你的灵力呢?”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弟弟沉着到有些淡然的眼神,企图从中看出答案。然而除了躲闪的愧意,他什么都看不到,悲愤,痛苦,什么都没有。

 

这绝不是被人废掉金丹的眼神。

 

蓝曦臣放开弟弟的手腕,阖眸调整了一通呼吸,问道:“这些日子,你做了些什么?”

 

“兄长。”

 

蓝忘机抬起眼睫。蓝曦臣看到了一种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蓝忘机眼中的光彩,上一次还是两人年幼时,母亲病了,青蘅君便免了两个孩子那月的探视。时间对于孩子来说永远是漫长的,就连蓝曦臣都担心是不是不会再见到母亲了。心心念念等到第三个月,直到小蓝湛终于被病愈的母亲抱在怀里,脸上虽然不笑,但眼中的光彩却美好极了。

 

就好像某件压在心里积年累月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没能实现,已然到了绝望的境地,却忽又迎来了新生。

 

蓝曦臣心下了然:“你是为了魏公子?”

 

蓝忘机点头,眼中的光彩不减。

 

“果然。”蓝曦臣笑得有些苦,“半月前思追和景仪归来,只说你和魏公子在一起,其余的什么都不肯细讲。那天西方突然雷鸣乍起,我元远瞧着,那方位像是夷陵。心想你既不教我们知晓,必有你的道理。况且魏公子……终究是今时不同往日,有他在,我只当没有什么能伤到你,这才放下心来等着。想不到……”

 

蓝忘机用眼神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道:“今时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蓝曦臣倒是实实在在叹了口气,叹得心都要碎了。

 

“当真不悔?”他心疼地问,比当年蓝忘机被罚戒鞭的时候只多不少。

 

蓝忘机道:“不悔。”

 

甚至语气还有点欣慰。

 

 

 

 

 

 

蓝启仁授完了课,片刻不停地往雅室赶去。行至门外,只听屋内传来交谈声。

 

“你确定要如此?叔父不会同意的。”

 

“我会求他。”

 

“这不是你求不求的问题……暂且不说这个,你就算要去,也无须做的这么绝啊。”

 

“若非如此,有何意义。”

 

“你这是……唉,你这是何苦。”

 



蓝启仁眉心拧了起来:“何苦?什么何苦?”

 

屋内的两人见他走进,双双示礼问安。蓝启仁装作没有察觉他们之间微妙的氛围,放宽了神态对蓝忘机道:“回来了便好,有何难事,坐下说。”

 

说罢便转身引着二人在案前就坐。蓝忘机依旧不挪一步。蓝曦臣无法,只好跟着叔父坐下,给他斟好一盏茶。

 

蓝启仁坐定,却见蓝忘机还杵在原地,怪道:“忘机,你做什么?”

 

话音刚落,只听双膝落地砸出一声闷响。座下之人额间的云纹抹额除去,肩上纹绣着卷云的外袍掀掉,双手捧着这两件代表自己身份的物件,高举过头顶,俯身下去。

 

蓝忘机道:

 

“姑苏蓝氏蓝湛,自知不肖,有愧于列祖列宗,今自请族谱除名。外放二十年尽我蓝氏之义,二十年后彻底脱离家族,望宗主与先生准许。”

 

“咣当。”

 

蓝启仁手里的茶杯砸在了桌面上,茶水泼了一桌。

 

蓝曦臣连忙起身,一边挥了个避水诀好让场面不那么狼狈,一边劝慰道:“叔父莫急,忘机他……”

 

蓝启仁没心思理他,只怒视着蓝忘机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蓝忘机道:“我知。”

 

蓝启仁怒极反笑:“你知?你知道什么?莫以为我不清楚你的主意。你是为了那个魏无羡吗?因为他已非人,所以你也要背弃家族,随他而去?你就为了一己私情,置责任道义于不顾?你……你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枉我……”说到后来,气梗于喉,竟站立不稳。

 

蓝忘机疾步上前扶住,却被蓝启仁狠狠甩开:“你不是要彻底脱离家族吗,还扶我作甚?”

 

蓝忘机跪地,直视着蓝启仁的双目,道:“叔父,忘机绝非置责任道义于不顾。只是忘机经与天神一役,方知天地道义之本,不在力之大,而在爱之深。人之道,即爱之道。无爱则无道。若要证道,先需证爱。”

 

蓝启仁听罢,半晌没有说话,最后只道:“你当真要如此?”

 

蓝忘机没有抬头,但毫不犹豫地答:“是。”

 

“你……”

 

蓝启仁似是心中依旧不平张嘴要骂的,但还是没有骂出口来。他身子晃了晃,蓝曦臣连忙起身扶稳了叔父,道:“叔父,去旁边歇下吧?”

 

蓝启仁摇摇头,蓝曦臣只得为他重新倒好茶水,抚平了长辈的气,再看向蓝忘机。

 

蓝忘机低着头,目光落在面前叠得整齐的外袍与抹额上。他垂着头的样子让蓝曦臣不禁回想起蓝忘机小时候,受了气还是要与他人犯倔脾气,也是如此低着头一言不发,却在用全身沉默地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这么多年来,无论外人如何赞颂含光君的修为功绩,在血亲面前他还总是那个倔强的小孩子。

 

蓝曦臣叹息。他拾起那根抹额,放回蓝忘机的手里。又展开云纹外袍,披在他的肩上。

 

“你若执意去,便去吧。”蓝曦臣道。

 

“曦臣!”蓝启仁怒声道。

 

蓝曦臣垂眸,道:“叔父,您认为我们拦得住他吗?”

 

蓝启仁不语。蓝忘机抬起头,注视着自己的兄长,浅金色的眼睛明明暗暗。

 

“不过,”蓝曦臣浅浅一笑,手掌在蓝忘机的肩头拍了拍,“忘机,你记着,云深不知处永远是你的家。”

 

他们对视良久,直到最后蓝忘机再次俯下身来,这次则是深深行一拜礼。

 

“忘机谨遵兄长教诲。”

 

蓝曦臣笑起来,深色的眼里隐有水光闪过。

 

“去吧。”

 

 

 —TBC—


原著避尘:你失去的是一个爸爸,但是我失去的是清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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